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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拜託別再長了

至於他不斷抽高的身材, 先是從媽媽的抱怨中感受出來的:
「漢漢啊!你是怎麼長的? 去年才買的衣服, 今年就不能穿了? 還新新的哩!」
每年, 不, 應該說每季, 媽媽都得幫武漢買新衣服, 為數不小的置裝費, 可讓媽媽傷透腦筋.
更恐怖的是, 武漢常會在半夜睡夢中發出哀號, 媽媽原本以為是他做惡夢, 待衝進他房內, 在床下找到他時,才知道他的腳抽筋抽得兇, 常痛得他帶著夢就滾下床.
有時看電視看到一半, 他突也會然像起乩似的僵住不動, 接著就抱著腿, 咬緊牙關, 一臉痛苦的倒在沙發上.
帶他到市區頗具規模的天城醫院去檢查, 醫生的答案居然是:「這叫生長痛.」
從沒聽過這種怪病, 媽媽憂心忡忡的問:「很難醫嗎? 要吃藥打針嗎?」
「這又不是病, 當然不須要吃藥打針, 只是他的骨骼長得太快了, 肌肉的生長速度趕不上, 造成經常性抽筋。」
媽媽又問:「那我們須要做些什麼嗎?」
「什麼都不必做, 看樣子他還得痛上個好幾年,一直到停止發育。」
出了醫院, 媽媽跟武漢說:「漢漢啊!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長了.」
"髮廊的設計師姐姐叫我快快長大, 媽媽卻希望我不要再長了, 大人的世界真的好難懂啊!"
還得痛上個好幾年,他也是一萬個不願意呀!

每個寒暑假過後,男同學們更是常用羨慕的口吻問武漢要生長秘方:
「武漢, 放假期間你媽是弄什麼仙丹給你吃啊? 怎麼才 一兩 個月不見, 你長高成這樣?」
就這樣短短兩年內, 從小六的165, 拔高到國二下的180, 武漢才驚覺到以前要抬頭仰望如大樹般仰之彌高般的同學和家人,變成平視, 再由平視變低頭看他們. 不知不覺間,怎麼大家都變矮了? 一時間,他還真難以調適這樣的差距.

連從國一時就開始在”天堂”裡故意堵他, 每次欺負他年紀小和他對嗆的二年級死對頭, 在他國二下時很衝的約他:「有種到司令台邊釘孤枝。」
已升國三的死對頭本想海K他一頓以後就可心滿意足的畢業去也,誰知當看到18 0公分 的他昂揚的身材依約等候在司令台邊,16 3公分 的對方趕緊腳底抹油開溜,連現在在校園裡看到他, 對方也只能遠遠就低頭快閃.
武漢才知道:“哇!原來個子高這麼管用啊?”

從小到大就常聽別人說他長得好看, 現在又長高到180, 加上有個好記又酷的名字, 從男同學欣羨的眼光和女同學愛慕的表情裡, 成績一向不怎麼樣的武漢,在校園裡找到了功課以外的另一種自信.
在他眼裡, 學校不再是以前那個印象中只有考不完的試, 挨不完的教鞭, 守不完的校規那麼令人排斥生厭的地方. 每天,他反而會懷著期盼的心情到學校去看看會不會又有學姐拿著數位相機躲在花叢後偷拍他? 會不會又有學妹扭扭捏捏的在走廊上塞紙條或是小禮物給他?

同班的羅自維也曾在放學一起回家時搥了一下他的肩膀:「同學, 沒事長那麼高幹嘛? 看來我要讓出內中一哥的位子了!」
聽得他不得不對好友內疚的一抱拳:「哎!不好意思, 承讓, 承讓!」
國一時就長到173,一直比他高的羅自維,長相俊秀,五官立體,穩坐一哥的位子已經一年多了。
「你還偷偷成立家族囉? 也不講一下, 粉絲怎麼都是女生啊? 很爽吧?」
知道武漢越來越自戀, 羅自維每天一大早上學前都會先拐到武漢家叫他起床, 還幫他的頭髮做造型;不妒嫉你,又幫你帥上加帥的不是死黨兼換帖是什麼?
「家族? 有嗎? 我怎麼都不知道?」被羅自維問得如墜入五里霧中,回到家, 他立刻上網查尋, 才知道,不知道哪個多事的同學, 果真幫他架設了一個網站, 裡面還有他被在校園裡偷拍的一堆生活照.
“咦?這些是什麼時候被偷拍的我怎麼都沒印象”教他不得不感嘆校園女狗仔的功力絕對不輸給『數字週刊』。
才不到幾個月, 粉絲紛紛湧進他的網站, 不但有本校的, 還有別的國中的, 甚至連高中生都有. 武漢當然樂得照單全收, 坐享其成.

但是讓武漢第一次活生生血淋淋的感受到網路無遠弗屆的力量, 卻是發生在公車上.
話說有一天傍晚, 當武漢一個人坐1路公車從桃園回中壢的路上, 無意間聽到了前排座位兩個女生的這麼一段對話:「網路上在傳, 說有個內立國中的男生叫武漢的, 是全桃園最帥的國中男生, 妳聽說過嗎?」
「真的嗎? 有這種事喔?」
「我上過他的家族看過他的照片, 跟坐在後面這個男生長得好像喔!」雖然最後這句話是兩人是咬著耳朵說的, 但有意無意的,還是大聲到足以
飄進到武漢耳中.
「真的嗎? 好想回頭看喔!」少女情懷, 聽得出來,真是期待又怕受傷害.
兩人臨下車前, 還不時回眸,對武漢頻送秋波, 害武漢的心, 自我膨脹的快要繃爆了.
好不容易到站了, 武漢迫不及待的跳下公車, 立刻雙臂高舉天際, 用台語仰天長嘯:「阿母啊, 哇出運囉!」
被陌生人認出來的感覺真是他媽的好,扭扭頭, 甩甩肩, 把起乩的七魂六魄全都收回來, 踏著輕快的腳步, 武漢回家去也.

自從武漢從別人的誇讚中知道自己真的生得英俊又高大以後, 他開始變得不愛唸書, 而且有些自戀.
就像一般的家長一樣, 媽媽希望他能好好用功考上理想的公立高中, 繼而上國立大學, 以便出人頭地.所以從小學開始, 就送武漢上何嘉仁美語補習班, 但他老是翹課;國中更給他請數學家教, 但是他老是叫老師不要再來;隨著年歲的增長, 他對課業的興趣越來越往下降. 對他的前途,媽媽憂心忡忡。

眼看著上國三了, 問他將來想做什麼? 他一下說:「我要當警察, 可以配槍飆車追犯人.」
媽媽知道他的重點絕不是追犯人, 而是可以配槍飆車.「要上警察大學現在也得乖乖唸書將來才考得上啊!」
一聽到要唸書才可以當警察, 武漢馬上改變主意:「那我要當賽車手.」
「當賽車手也要把英文唸好啊!要不然怎麼出國受訓和比賽呢?」
要唸英文? 這下子武漢又遲疑了, 最後終於說出重點:「那....什麼工作才不須要唸很多書啊?」
「嗯, 賣牛肉麵囉!」
「我不想.」做老闆很辛苦,成天被綁死在店裡;看隔壁早餐店和對面髮廊就知道了
「不然當泥水工, 清潔工囉!」當泥水工會被太陽曬死, 當清潔工會被臭死,明知不可能,媽媽偏要故意氣他。
「我不要.」
看著電視裡的偶像藝人又唱又跳的,媽媽突然靈機一動:「那……..就做演藝人員囉!」
工作跟遊戲一樣好玩,又有錢可拿,何樂不為?「好, 就這麼說定了, 我要進演藝圈.」
在十五歲的他對演藝圈.粗淺的認知下,他倉促的決定了自己未來要走的路。
眼見想要兒子當醫生, 博士, 工程師的春秋大夢做不成. 失望之餘, 還是得支持他,幫他拿個主意,找個出路.
雖說選擇演藝圈在媽媽認為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但總比惶惶不可終日, 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沒有人生目標,只會飆車、吸安、幹架的青少年好吧?
「還好你的外型還算可以, 個子也夠高, 但是演藝圈很複雜, 演藝之路也不是那麼好走, 媽媽希望你還是要充實自己, 多學些技能, 以免將來如果演藝圈走得不順的話, 還有一技之長可以養活自己.」
這些老生常談他完全沒興趣,直接跳到下一個問題:「那我要怎麼進演藝圈呢?」
「很不幸的, 你沒有做演藝人員的父母幫你打點拉關係, 鋪好一條平坦的康莊大道讓你走, 我也沒辦法像有個姓張的藝人,花幾千萬來打造他兒子般你, 你只有靠自己囉!」
「媽, 別這樣說, 我還得感謝妳和爸把我生成這樣呢!」這可是他每每攬鏡自照時的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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